一半春休时,一半是夏起。晚春的雨少了几分江南杏花春雨般的羞涩,多了几分中原秋高怒豪似的狂野。凌晨三点,一道闪电迅猛的划破天空,霎时的黑夜如同白昼般透亮,震天的春雷闷的炸裂,让人为之惊颤,随之而来的是狂风急卷着细沙拍打着阁楼的房门,不一会儿瓢泼的大雨倾盆而没有半点迟疑。
春雨未歇,披衣而坐,推开窗子,看窗外雨打泡桐,一股春寒直钻衣襟,从头凉到脚,顿时没了睡意。面对如此情景,我不禁幻想身处另一个时空,同样也是雨夜难眠陆游他又在想些着什么呢?我仿佛看到了年逾六十的陆游在床上辗转难眠,连连叹气,紧锁的眉目间透露出一种心灰意冷的无聊与无奈。政治失意、客居他乡、夜宿小楼,楼外是淅淅沥沥下了一夜的冷雨,而那夜的雨淋湿外面的世界也淋湿了陆游那颗满腔热血,意欲北伐复国的心。那夜的陆游吟出一首《临安春雨初霁》,一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成为了千古名句。在美丽的江南之春,陆游却寒在心头。此时侧卧沉思了许久的陆游起身正坐,他终于想通了,自己已经六十二岁了,已过耳顺之年了,如此一个南宋王朝已不再值得留恋与期望了。那夜后的陆游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血气方刚的少年,带着无尽的岁月沧桑,带着对这个国家苦难的郁闷与惆怅,带着跃尽千山后的疲乏困倦,他开始期待离开这个人人都向往的京城——杭州。此时久坐的陆游嘴角似乎有点微微上扬,在房间踱步片刻后的他重新卧下,曲肱而枕,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遥想着鸡鸣雨停时,深巷中卖花女长长的叫卖声。
窗外飘来的一丝丝泡桐花的香味把我的思绪从陆游身上拉回,告别了陆游的我伴着微弱的灯光下推开房门,院内是打落一地的泡桐花,混合着泥土,却仍不失原有的色泽,在黄泥的衬托下越发显得雪白。在春雨的袭击下院内一片狼藉,一根粗壮的泡桐树枝桠在疾风骤雨中折断,横杠在院落一角。春寒袭人,回屋添被,睡意朦胧,就着哗啦啦的雨声,我仿佛听到了鸡鸣,听到了深巷里传来的悠长的卖花声,听到了踩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当初阳透过窗户洒进房间的那一刻,我知道,那又是晴天,外面的世界依旧是彩色的。住在老式小楼里的我,望着窗外,遥想大陆之外,阳光唤醒东太平洋的海水;遥想着另一个时空之下,一位老者迎着一轮红日,穿着一袭青衫,携着一卷书香,朝着山阴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