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孙频的〈骑白马者〉》
汉语言文学专业201班 邓旺家
提到孙频，也许很多人都不认识，因为她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比较陌生的一位作家。而我第一次了解到她是因为她的一段文字，出自她的痛感三部曲《疼》《盐》《裂》，当时她的文字就莫名地吸引了我，我开始去主动关注她，发现孙频早在2010至2012年度，就荣获“赵树理文学奖”，后来的近十年也获过不少荣誉。
《以鸟兽之名》是孙频最新的山林系列小说集,它由相互关联的三个中篇小说连缀而成,所以如果单单选读其中之一的《骑白马者》反而不便于探知其文全貌。而《以鸟兽之名》讲述的都是带有悬疑色彩的有关“寻找”的故事。《骑白马者》寻找的是山庄的开发商,《以鸟兽之名》寻找的是一个逃犯,《天物墟》寻找的是隐秘的古文物。
这本书里面的人物刻画的都是有血有肉，个性鲜明，令人印象深刻，但是贯穿在这三部小说的最大主角其实是各个人物所处的大环境——山林。作者孙频花费不少篇幅细细描写山林中的动物、植物、文物,以及它不同时节的生态景观,宏观上比如沧海桑田的事物演变,微观上如各种微妙的气息。整个山林透着明艳、凶猛、寂静、神秘的气息。故事中的“我”寻访途中遇到的各色人等如同一块块拼图,他们的点滴叙述和不同际遇,拼凑起来的是时间带给这座山林的改变。商业经济的发展借由对人的改变,也让整个山林的自然和人文生态渐渐改变。人来人往的脚步和声音,遗落在山林中的每一个角落中,都成了秘密。在“我”对这些隐秘角落的探访中,小说实现了从个人到众生的让渡,也容纳了更为丰富的历史与现实。
《骑白马者》的故事主线其实并不难理解，大背景是在山民迁徙大潮中，山林深处却隐藏着一个个神秘古怪的人物，而“我”也一直在固执地寻找着其中离奇失踪的田利生。
在《骑白马者》中，由于山民迁徙的状态，小说中的人物往往都处于一种没有前史的境遇。你无法知晓护林员、养蜂人，乃至此后听泉山庄守门老伯老井、刘天龙，以及田中柱的真实过往。甚至，读罢小说，你根本无法知晓“我”逆行上山，寻找田利生的真正缘由。所有人身上都被一层又一层疑云。
入山见闻，《骑白马者》的开头便写道：
“我骑着摩托车沿山路盘旋而上。
正是五月，黄刺玫漫山遍野，横扫其他植物，凭着气势竟跻身山中一霸，几欲把半条山路都吞噬掉。走着走着前面忽然就没有路了，嬉笑打闹的黄刺玫挡住了去路。在阳光下看上去，这些浅黄色的野花忽明忽暗，像一些鬼魅之眼睁开了又闭上了，忽然间又睁开了。发酵过的花香肥腻殷实，在山风中静静飘着，让人恍惚觉得前面一定隐藏着什么。等到摩托车碾过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花妖后面仍然只是一条寂静的山路。
在没有人的地方，树木、石头、山谷看上去都明艳异常，还有些凶猛，随时会扑面而来。所笼罩着，他们唯一的特征便是隐秘。”
但是，作者并没有交代“我”上山的缘由，一笔带过之后就直接转入对山林景物的描写，写法倒是有点悬疑甚至玄幻的味道，反倒凸显出山林的神秘与凶猛，以及一丝敬畏。后续在山中依次遇到的口齿不利索，几乎没有牙齿的护林员和戴着面纱的养蜂人。养蜂人对我说：“雄蜂的婚礼和葬礼是在同一天举行的，结婚的那天就是它的死期。人各有命嘛，蜜蜂也一样。”或许，骑着摩托上山也是“我”的宿命。毕竟对于“我”来说，前半生是跟着欲望走的，后半生，“我”只想跟着心走。直到现在，文中还是没有明确指出“我”的心究竟是在往哪里走。
回忆山中四季往事，人与山林的相处，阳关山深处随时代潮流消散的木材厂，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已经中途废弃已久的名为听泉山庄的度假旅游区。“我”还是带着或者美好或者深刻回忆细细感受残酷的现实。
一座叫做山水卷的深山村落，时间改变了一切，埋没了一切。村里的情景就好像是恐怖片里面的画面，只有眼睛浑浊的老人麻木地盯着人看半天，整个村子毫无生气。“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句诗用来形容老伯的儿子再合适不过了，他在外面见过大风大浪，敢拼敢闯，到头来还是“出去了的就再回不来了”。人在，可心还是收不回来了。
现在，我只渴望被所有的人忘记。
刘天龙和他的傻子媳妇儿同样令人慨叹不已。
两个相依为命的老人，“我”在寻找田利生的过程中，“我惊骇地发现，我已经变成了他，或者，是他变成了我。他像我的一个梦境，我觉得我必须得找到他。”后来我在路上遇见了放羊的老汉，以及被淹死的几头羊。
追求自由的田中柱，可能也是向往山林的吧。
余华曾经评价孙频说：“她的想象力不是飘扬的，是生长的。”自孙频发文以来，她的风格也在渐渐发生改变。孙频见惯了生活中的小人物，所以她对于生活的理解也比较深刻，生活从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她初期的文风基调立足于底层人的艰难生存，心境老成甚至是老气横秋，着重点放在了情感和两性关系上，情感注入浓厚。反观《骑白马者》，这本书给人带来了不一样的风格体验，中心内容有了一定的高度，作者笔下的纯文学看起来提升了格局并且开阔了眼界，同时带来了对传统与现代双方的碰撞的思考，我们这个时代该怎么让自然传统与现代文明和谐共生，不让山林的人与动物以及自然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在我看来，骑白马者通篇上下就仿佛是一个梦境，一个易碎的无奈的梦，对于现代的入侵，传统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被慢慢侵蚀消磨掉最后的原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