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151 杨慧
《人人都是他自己的历史学家》是美国著名相对主义历史学家卡尔贝克尔的论文选集，收录了十七篇有关历史与政治学的著作。其中，《人人都是他自己的历史学家》一文是贝克尔于1931年12月29日在美国历史大会中的主席致辞。当时一战刚刚结束十余年，且美国正陷于经济危机之中，人民生活困厄不堪。这让人们意识到历史与民众生活是密切相关的，历史不能与生活相分离。于是史学家呼吁让民众参与到历史解释中去，赋予他们解释历史发出声音的机会，公共史学沛然而兴。在这种情形下，贝克尔提出“人人都是他自己的历史学家”这一著名论断，这篇论著被认为是美国相对主义史学观点与公共史学观点与公共史学的重要宣言。下面就来分析一下这一论著。
“人人都是他自己的历史学家”这一标题是贝克尔史学思想的高精度概括。贝克尔口中的“人人”，有两层含义：其一就是我们所熟悉的“everybody”(每个人)，其二则是“Mr ordinary”(普通先生)，这样一来，这个标题就可以解释为：每个普通的人都是自己的历史学家，这与当时公共史学的思潮不谋而合。
那么既然人人都可以是自己的历史学家，那么在贝克尔眼中，是如何理解历史这一个概念的呢？在他看来，历史是关于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情的记忆。因为是记忆，所以不免与现实有所偏差，据此，贝克尔又提出：历史应当有两种：第一种是一度发生过的实实在在的一系列事件，这种历史是客观的，绝对的，不变的；第二种是我们所肯定并且保持在记忆中的意识上的一系列事件；这种历史是相对的，能够根据知识的增加和精炼而相对变化的。因此，在贝克尔眼中，我们能够认识的历史终究是相对的，有限的。正如他自己所说，对历史事件的绝大部分，我们是毫无所知的，有许多我们能知道的不完全，并且我们认为我们已经确实知道的少数事件，也永远不能绝对予以肯定，因为我们永远不能使他们复活，永远不能对它加以观察或实验。据此可以看出，贝克尔认为历史是真实的，存在的。但人们眼中存在所谓的历史，在他看来却只是人类心理，生理过程作用的结果，故人类不能以真正意义上去理解，认识历史。就类似于一些历史学家所提出的“同心圆理论”，历史是一个无限大的圆，而被记载的是一个有限的大圆，能够被我们阅读与了解的是一个小圆，能够成为知识被我们所记忆的是更小的圆，而史料的记载和我们的理解会有一些偏差，这样历史在知识领域就有了很大的空白，而这个空白，在贝克尔心中，填补它的方法除了发掘史料，还有就是人们根据自己的需要对历史进行现实的解读，因此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懂一些历史，故人人都是他自己的历史学家。
因为在贝克尔看来，人们认识历史是一个主观的，是根据自己的思路和需要而构建的，所以他认为，历史研究的基本步骤：首先回忆过去做的种种事情，再去检查一些文件，借以来发现必要而尚在未知的种种事实，从中发现矛盾，并与原文对照，最后利用记忆力的人为伸张，在思想构成一幅经过选择的一系列历史事件的图画。这在历史领域是一件基本的事情，他所做的正是在那里增强和丰富他当前的种种理解，可以生活在一个假象的世界里，要比生活在转瞬即逝的现在在局促范围内来的更广阔，更满意。
关于这一点，可能有人会质疑，人为过去是死了的，未来是不存在的，唯有现在是真实的。对于这样的质疑，贝克尔这样回应：他认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不存在什么现在，现在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点。人们为了创造一个现在，便硬从过去那里拨些过去，并且对于种种新近发生的事情抓住不放，执意认为这些事，属于我们当前的知觉范围。关于这种现象，哲学家提出了“准现在”的概念。“准现在”的意思是说：整个事件，便是一连串的现象，并且前一现象在后一现象发生之前便已经过去，而在你知觉里还是作为发生在现在这一顷刻间的一个单独的行动。把先后相继的种种事件套入一瞬间，这便是“准现在”。而“准现在”是一种不稳定的思想模型，是跟着我们当前的知觉和从这方面引起的意识变化着。“准现在”的扩大和丰富的过程，就是知识，记忆力认为伸张的过程。我们每一个都会把那些指导我们在自己的天地里努力的方向需要真实或认为的记忆，编制在这个不稳定的思想模型里。而确定小天地里的努力方向，必须准备迎面而来的事情，并且为了应付正向我们迎面而来的事情，还需要估量一些未来事件。
这样一来，历史，现实，未来总是搞在一起的，与生活密切相关的。因此，在真正意义上，历史不能和现实生活相分离。能对现实和未来产生影响的历史，我们暂且把他称为活的历史。由于他在现实生活中起了很大作用，因此一切活着的历史都是当代史。
活的历史，亦即我们所肯定并且保持的我们记忆之中的那种意识上的一系列事件，既然同我们正在做的与希望做的有这样亲密的关系那么他在特定时间，对于所有人或两个不同的时代，不可能是恰恰相同的。据此，贝克尔提出：历史是属于个人的一种东西，这种东西是我们每一个普通人从他的个人经验中塑成，以适应他的实际或情绪上的需要。并且他可能好好的加以修饰他的审美口味。然而每个人在创造历史时，却受到种种限制，在编制我们思想中所说过的所做过的思想模型时，终究抗拒不了环境与意旨的命令，而专业的史学家业务与日常实际活动的结合较浅，而直接关系到意识上的一系列事件，他们对别人只具有偶然的重要性。而他们的业务是让自己一生精力经常花在那个离得颇远却围绕并且补充个人经验中心模型的人为记忆模型。他们的任务，是把著名的人物或事件，保持在活的回忆中。
历史是真实的故事，是事实与解释的混合物。历史记忆的发展过程，也是为历史由想象到真实的过程。历史记载的最初阶段是口耳相传，这个在中国叫做瞽史。这种历史记忆会增加历史的戏剧性(如放大美化中心人物)，在一定程度上记录了历史真相，但更多的是故事性，是服务于现实于(宗教，祖先)信仰的产物，文字出现以后，开始采用文字记载的方式，历史与虚构的传说逐步分开来。再到后来，历史成为知识的积累与精炼的产物，承认历史的主要职责，是保证事实不错，让事实本身来表示他们的意义。几乎每个时代，都把历史当成实际事件的故事。
从内涵意义上来讲，贝克尔认为，历史事实在来源上已经有了陈述，历史学家若将心思沉没并窒息在散漫状态中不把历史加以整形而重新陈述，便会搞成一种表面工作，就是把人类经验的意义剥削干净。如果任其自然，事实是不会说话；同时如果任其自然，事实是不存在的。因此就实际目的而言，除非有人加以确认，便不会有事实，对于任何历史事实，历史学家至少要做选取与确认的工作。
历史事实仅在文字陈述中，取得一种存在，便会随着用来表示他们的文字而变异，既然历史并不是外在物质世界的一部分，仅是已经消逝的事件的想象与重建那么它的形式与实质自然是不能分离的。在文字陈述领域中贝克尔认为，作为一个观察的实质便是形式，而传达观念的形式才是实质。
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新历史，历史与一个时代的经济政治与社会生活的实际需要是密切建议的。因此每一个时代，都会推翻旧历史，构建基本符合时代潮流的新历史，这个过程是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参与的，因此人人都是他自己的历史学家。
本文以相对主义的观点，揭示了历史不能完全被人认识，并且在生活实践中人们常常根据自己的实际需要与生活经验来构建属于自己的历史，来指导生活实践，所以一活着的历史都是当代史，影响着人们的现实生活与未来规划，对人们生活具有指导意义。另外，此篇亦是公共史学领域的佳作，提出人人都是他自己的历史学家，赋予普通人根据自己的经验与需要去解释历史的机会，又从一定程度鼓励人们吸取历史经验教训，早日从经济危机中走出来，具有较强的社会影响力。同时也强调了文献在历史中的价值，文献记载可使历史更加真实，从文献中可以印证历史事件的真伪，从而让人们更加真切的认识历史。
但这篇论著亦有明显的不足。首先，他否认了人们可以认识真实的历史；其次，他认为人们口中的历史是根据自己的经验与想象构建出来的，并不能反映历史的真相，这也是有问题的；第三，历史虽然服务现实，但不是现实生活的利用工具，又否认了史学的独立性。
但他蕴含了丰富的历史相对主义与公共史学的观点，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确实有一定的借鉴意义，读这篇文章可以使你对相对主义史学，公共史学及历史与现实，未来的关系有一个更为深刻的认识，是值得一读的佳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