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5,呼~”计数器卡到这里时,传年停了下来,耳机里的歌词滚到“爱一个人或许要慷慨,若只想要被爱最后没有了对白” 。扔下跳绳挠了一下被蚊子咬红的包,有些懊恼地踱到跑道上,情情爱爱在他这里被迫不构成最重要选项,自然有些反感一些意见不和的词调。一口气不歇直接跑是传年的习惯……空气里的轻风湿雾笼罩着一切叫人疲乏无力,传年跑了几圈便觉得腿脚发酸,索性拾回跳绳,慢悠悠走回寝室,道路旁路灯闪动,透出昏黄的光,铜绿灯杆隐匿在昏黑暮色中,只有橙黄的光束在铜绿色尖顶下散出中世纪教堂般的柔光。作为一个在北方生活了二十年的人,传年对这两种气候的感知具有一种无形的敏锐,蓦地轻笑出声,得意起来,像第一次牵起女友的手时,她告诉传年自己第一次被异性牵着,那时他在想什么?一切的感官都枯萎了,只剩下那几支手指活着,皮肉好似不能传递他的情感而纷纷掉落,手骨长成一株藤蔓植物若没有她的心脏做依附便要枯死凋落。篮球场的欢呼声引走传年视线,不过缺略两眼便继续往前走,他向来不很喜欢些团队性,竞技性强的东西。像是一种默不作声的逃避,以此来避免受挫。
寝室门是关着的,但只需轻扣三下就会缓缓撕开一道缝隙,露出不同的脸,不同的脸上有不同的情绪,大概符合各自性格特征,传年从外面带回来的一身潮气冲淡了热闹的氛围,像半开不开的锅中又添一瓢凉水,尴尴尬尬的平静了下去。颈子,背颊上的皮肤粘着衣服闷闷痒痒的,好在浴室没人,他三两下收拾好便去洗澡,南方的水流也像这里的气候,是缠绵的,款款笼住周身,让人沉溺在一种潮湿的愉悦里,很快水汽涌满浴室,传年在这翁郁中听到外面的对话,关于去外面走走,有的是室友一起结伴而去,有的是和女友甜蜜出行。他在一方温和湿热的私密空间里酸凉起来,以前他和朋友出去,后来和女友出去,其实对于传年来说虽这两者所带来的快乐类型不同,但程度相差不大。但是后来他是怎样把这两者都失去的他也云里雾里。最近一直待在学校看书、健身,好久没出去走走了,他擦拭身体时想到这里决定明早起来就去外面转转,做决定总是比思考要简单得多,传年深深明白这一点,尽量避免过度的思考,大量的思考没有行动伴随时于人是有害的,可当那块儿粉红色的搓澡巾浮起在他的洗衣桶里时,传年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试过它的威力,粗糙锋利接触到皮肤时让人只想逃,像女友对待他的感情一样。
当一个介于男孩与男人的雄性开始认识到感情也是生活中的一个属种,需要有自己的态度时,实在地其实他已经形成了一套属于自己的范式,大都真诚中有一丝狡猾,可这狡猾它有自己的判断,社会性越高,它存在的范围越大。传年不可免俗地按这套规则生长了起来,女友漂亮、活泼、积极一些尤其是有利于自己在校园发展的事,他们很可以说到一处去。这些是他们在一起的一个因素,更为隐晦的,让传年不想承认的是,有个这样的女朋友很让他有面子。水流莫过小臂,最后传年捞起了那块粉红色的搓澡巾,紧紧握在手里的那种粗涩感让他怪异的想起女友细软的头发,如此不和谐的两种触感形成一种完美对冲统一于女友本身。女友习惯于当一个统领者,她有着那样的精力和头脑,晚饭不吃炸串对身体不好,是她对他的命令,这让传年想到了他的母亲,一个强势又温暖的妈妈。情在浓时,他觉得他们以后的孩子会和自己小时候一样,有个强势温暖的妈妈。女友的事事有规划,处处有打算,像适应了这个世界规则的成年人,自然适应了规则的成年人和一个心智并不成熟的人是没什么分享欲的。忽然他羞耻了起来,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他,也是在一个细雨笼罩的早晨传年提出分手。女友意料之中的脸变成密密的雨珠砸的他皮肉生疼,一路钻进心窝里。传年最后的一件脏衣服洗完了,所有衣服堆在一起,湿漉漉的,散着一股汗与洗衣粉混合的怪味儿,晾衣服时听到舍友讨论他们的篮球队夺冠了。传年道了声恭喜便爬上了床铺。
夜里细密的雨脚踩踏芭蕉叶的飒飒声让传年想起疫情那年,那时他还没来南方上学,村子里的年轻人轮流在临时搭起的检测站里值班,他是队长,繁琐的村民关系,紧凑的值班安排并没有消磨他,而是给予他一种力量,那种说不清的力量他之前没有遇到过,在那些寂静的雪夜,烧红的炉子里发出煤炭的倒塌声,也是飒飒的,让他在无数个今夜里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