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川”二字,源于《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指一去不返的江水, 比喻过去了的岁月或事物。迟子建的小说集《逝川》这本薄薄的封面上,有这样一句话:“我背着一个白色的桦皮篓去冰面上拾月光。冰面上月光浓厚。我同一只小铲去,月光就像奶油那样堆卷在一起,然后我把它们拾起来装在桦皮篓中,背回去用它来当柴烧。”短篇小说《逝川》中的逝川,是北方的一条河流。
小说《逝川》依然是迟子建小说描写的北方小社会人情风貌,带有明显的地域色彩,让人看完以后依然沉浸在那个从凌晨五点雪花就会悄然来临的逝川河岸,每年的九月底或者十月初,守着泪鱼从逝川的上游哭着下来。
不可置否的是,渔妇吉喜,不论是年轻时还是年迈了,都是一个极其能干之人,和大部分中国平凡的农村妇女那般,勤奋,能干,善良,不同的是她还会捕鱼、刺绣、裁剪、酿酒……奈何她钟意的情郎胡会娶了一个在她看来毫无姿色和持家能力的女子,并且终于在有一天,他告诉她:“你太能了,你什么都会,你能挑起门户过日子,男人在你的屋檐下会慢慢丧失生活能力的,你能过了头”。半个多世纪之后,步履蹒跚的吉喜,帮助胡会的孙媳妇接生下一对龙凤胎,吉喜凄凉地想,胡家的血脉,不是由吉喜传播下来的,她终生未嫁,孤独而寂寥地守着逝川的一段,生前听着她的水声,死后她的坟冢依然望着她。
看到吉喜自由而又凄凉的一生,一边很想搅得心中凌乱不堪,想想为何一个人太过能干反而惹人嫌厌,一边又不愿破坏了读完这本书之后心中的美感,对那个神圣、美好的堆满了雪花的逝川河岸。生长在南方的人,大抵会有一种或强或弱的对雪的憧憬。渔民们都不知逝川的源头在何处,就像不知道时间的长河,是从何时而来。只是这无尽的、漫长的下雪的冬天,终究会轮回到雪化冰融的春天,哪怕是晚秋的风,在林间狂肆地撕扯下失去水分的树叶,当暖阳升起或春雨淅沥沥飘落之时,绿叶也会重新悬立在树枝上,一簇簇绿色,很快就会包围了暗讶的树枝。北方的四季和南方相差很大,季节的变化很明显,不像南方,冬天没有雪,夏天又常常是突然一阵狂风暴雨。
我们依着山过,他们却是傍水活,我们的天很蓝,他们的地更阔。迟子建的小说,总能让人得到一种现实生活之中得不到的享受,从书中跟着她笔下的人一起经历不一样的平凡人生,所以当阿甲渔村流传着:泪鱼下来的时候,如果哪户没有捕到他,一无所获,那么这家的主人就会遭殃,而在泪鱼下来那天,为了帮助胡刀的媳妇接生,耽搁到午夜近十二点,吉喜将满是血污的手洗干净,又喝了一杯茶,才包上头巾吃力地去逝川捕泪鱼,天冷了,接连起了三次网,都是一无所获,她意识到自己没有了当年的力气,也难以再发声在逝川岸边唱上一段歌谣,她老了,她太孤独了,回头看到木盆上游着十几条美丽的蓝色泪鱼,她依然守着逝川,听着她的水声……
人生就像这本书,无意间就翻到了尾。看着这个孤独的老人,想起她年轻时的能干,任谁也会感叹,一个人没有了力气是多么令人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