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131 廖文静
终南别业
唐·王维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诗的开篇便道明诗人王维“中岁”“好道”这一事实，“中岁”不知道是指哪岁，不过却告知了我们在“中岁”这一阶段中诗人“好道”，可见诗人已经从人生的一个阶段向另一个全新的阶段过渡，就像孔子说的“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在人生的不同时间段里都有属于自己的应该去追求的东西，“道”或许就是其中的一种。然而道有很多种，儒、释、道……各种各样不尽相同，有的甚至道义相悖。诗人首联似有意透露自己“好道”却没有点出是好何道，给人以好其疑惑之处，使其有一种一窥“好”何“道”的探知欲，让人不得不耐下性子，放慢步子，仔仔细细的茗品一番，同时也给人一种欲语还休的朦胧感。
“晚家南山陲。”“晚”形声，从日，从免，免亦声。“日”指“太阳”，“免”指“拖拉”。“日”与“免”联合起来表示“拖拉太阳（让它迟一点下山）”。晚，莫也。——《说文》晚，暮也。——《广韵》诗中的“晚”做时间状语修饰“家”，表明年老时居住在“南山陲”这个地方。“陲”边也。——《广韵》由此可见诗人安身之处之偏之远。“南山陲”指辋川别墅所在地。此处原为宋之问别墅，王维得到这个地方后，完全被那里秀丽、寂静的田园山水陶醉了。他在《山中与裴秀才迪》的信中说：“足下方温经，猥不敢相烦。辄便往山中，憩感兴寺，与山僧饭讫而去。北涉玄灞，清月映郭；夜登华子冈，辋水沦涟，与月上下。寒山远火，明灭林外；深巷寒犬，吠声如豹；村墟夜舂，复与疏钟相间。此时独坐，僮仆静默，多思曩昔携手赋诗，步仄径、临清流也。”
“兴来每独往。”中“兴”字一语道破诗人趁兴而来趁兴而去，潇洒自在，丝毫不被世俗所累、所羁、所拌，尽显“洒脱”二字，真可谓是率性而为，率真而行。而身处尘世间的凡夫俗子有哪一个不世俗所累，不被名利所扰，最缺乏“兴”这种东西，这让人们不由的内心向往之，不由得想一睹诗人“兴来”的果敢与洒脱。“每独往”中的“每”表时间频率，每次，每每。“独往”独自一人往来，由此我们不难想象诗人独自一人着着素衣，乘着微风，独自一人在南山陲幽长而曲折的山间小径中随性随心得迈着率性的步子，甚是洒脱，甚是随性，亦是孤寂，亦是冷清，亦是“胜事空自知”。
“坐看云起时”，云本来就给人以悠闲的感觉，也给人以无心的印象，因此陶潜才有“云无心以出岫”的话（见《归去来辞》）。通过这一行、一到、一坐、一看的描写，诗人此时心境的闲适也就明白地揭示出来了。此二句深为后代诗家所赞赏。近人俞陛云说：“行至水穷，若已到尽头，而又看云起，见妙境之无穷。可悟处世事变之无穷，求学之义理亦无穷。此二句有一片化机之妙。”（《诗境浅说》）这是很有见地的。再从艺术上看，这二句诗是诗中有画，天然便是一幅山水画。《宣和画谱》指出：“‘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及‘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之类，以其句法，皆所画也。”
“水穷处”所指谓何？登山时溯流而上，走到最后溪流不见了。有一个可能是该处为山泉的发源地，掩于地表之下。另一个可能是下雨之后汇集而成的涧水在此地干枯了。这个登山者走著走著，走到水不见了，索性坐下来，看见山岭上云朵涌起。原来水上了天了，变成了云，云又可以变成雨，到时山涧又会有水了，何必绝望？
人生境界也当如此。在生命过程中，不论经营爱情、事业、学问等，勇往直前，后来竟发现是一条没法走的绝路，山穷水尽的悲哀失落难免出现。此时不妨往旁边或回头看，也许有别的路通往别处；即使根本没路可走，往天空看吧！虽然身体在绝境中，但是心灵却可畅游，自在、愉悦，体悟宽广深远的人生境界，浑然不觉自己已穷途末路。
此句有两种意境。第一种，身处绝境时不要失望，因为那正是希望的开始；山里的水是因雨而有的，有云起来就表示水快来了。另一种境界是，即使现在不下雨也没关系，总有一天会下雨。从水穷到云起到下雨的过程，正如一个人在修行过程中会遇到很大的困难，有身体的障碍，有心理的障碍，还有环境的障碍。这时要把念头回到初发心上。初发心就是初发菩提心的时候。你回溯当时的情形再看看目前，不是已经走了相当长的路了吗？为何要失望，为何要放弃？
最后一联：“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突出了“偶然”二字。其实不止遇见这林叟是出于偶然，本来出游便是乘兴而去，带有偶然性。“行到水穷处”又是偶然。“偶然”二字贯穿上下，成为此次出游的一个特色。而且正因处处偶然，所以处处都是“无心的遇合”，更显出心中的悠闲，如行云自由翱翔，如流水自由流淌，形迹毫无拘束，天性淡逸，超然物外。（编辑/文法通讯部）
